牛蒡絲的書櫃&腐水庫

01

　　他開始同時擔任他們倆的經紀人，是流川楓從大學畢業的時候開始的事了──換句話說，在那之前，他已經被另一個傢伙給整了一年了。
　　說真的，光是一個仙道彰已經夠他一個頭兩個大了，Boss為什麼要把另一個問題人物也丟給他──能者多勞也不是這樣幹的，雖然他是看在那筆可觀薪水的份上才勉強做牛做馬，多接一個明星球員。
　　但是，為什麼偏偏是那個流川楓呢？
　　不必是籃球的愛好者，就連一般人也都知道──畢竟兩人出色的外表、驚人的傳說與賽事記錄，媒體是不會錯過的，所以從學生時期開始，他們就同是廣告商的寵兒──那個仙道彰和流川楓，根本就是火水不容、一山不容二虎，哪裡有一個人的存在，就沒有另一個人的空間。
　　從高中時代就名氣不小的兩人，一直都是彼此的「死敵」，但也有一說是流川楓單方面將仙道彰視為一生的對手，但不管如何，一直到大學聯賽時，只要是遇上雙方學校的賽事，眾人無不屏息以待，不知這又會是多麼精彩的一場絕鬥。
　　這是一般人的看法，但內行人和他們彼此的親友團都知道，讓這兩個傢伙遇上了彼此，那可是天崩又地裂，誰也攔不住，攔不住就算了，還要被牽連進去一起遭殃。
　　總而言之，仙道彰和流川楓，是命定的對手！
　　他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和平相處的……
　　所以，就算不曉得流川楓哪一條神經錯亂而選擇加入和仙道彰同一個職業球隊，天殺的少根筋的大老闆，也沒有必要連經紀人都共用同一個吧吧吧吧吧？這不是要他從此人生都活在殺氣之中嗎？

　　話說，他開始同時擔任他們倆的經紀人，是流川楓從大學畢業的時候開始的事了。聽說中國古人為了五斗米都可以折腰了，對於年薪上看好幾百萬的誘惑，他這個普通小老百姓怎能抵抗的了？
　　於是他還是趴倒在老闆，哦不，是鈔票的的腳邊，認命地接下他們球隊現任當紅炸子雞和未來閃亮之星的「保姆和司機大哥」這個重責大任──不是他看扁自己，只不過，「經紀人」這三個字真的只是聽起來專業好聽而已，其實工作內容還不就是那樣？
　　那天，當他在流川楓的公寓下鳴按車子的喇叭時，瘦長的身影慢吞吞地從大門走向他，雙耳的耳機接著I-POD，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當他搖下駕駛座的車窗、臉上裝上笑容，想為彼此第一次打照面留下好印象時，人早就頂著一副根本還沒醒的臉蛋鑽進了車子裡，額頭往窗戶一靠，原本就睜得沒有很開的雙眼也在瞬間立刻蓋上，只有長長的羽睫在輕掩的雙眸底留下淡淡的陰影跟他打招呼，如果睫毛會打招呼的話。
　　這死小孩，深呼吸、深呼吸，為了老婆大人、為了他那可愛無比的女兒，他忍。
　　「昨天已經先電話說過了，今天球隊練球前，流川你和仙道要先一起拍幾張形象廣告，所以我們先去接仙道，然後再……」
　　想也知道，不會有任何回應，就當他是個神經病在自言自語吧，至少流川楓沒有給他來一句「有仙道彰就沒有他」然後直接踹開車門走回家。
　　唉……想到以後的生活他就胃痛啊！
　　當他把車子開到仙道彰住的高級大廈的大門口時，人很難得的已經在門口了，卻不知跟誰在講手機。他短短的按了兩次車子的喇叭，那慵懶的笑容立刻迎面而來，用手示意他稍等一下。
　　話說，別看仙道彰看起來人長得帥、脾氣又好，事實上大家都被他那隨和的笑容給騙了，這傢伙根本是我行我素的最佳代言人，差只差在，有時候他會讓你氣不起來而已。
　　像現在，這個「等一下」一等就是半小時，人還是只顧著窩在大樓門口講電話，就算這期間，他已經暗示兼明示地又按了幾次喇叭加無聲口語要人過來，反正上車也能講，他也有自信自己守口如瓶的美德，就不知道這個大個兒在迴避些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他手上盡是這種難搞的角色？最近連他女兒都嫌棄起他偶然會爆發的歇斯底里了！
　　這個也那樣，那個也那樣，這兩個小子是不懂得什麼叫尊重長輩嗎？又過了二十分鐘了！
　　也許一早就如自己預期般的不順遂，他也突然失去了耐心，忍不住用重重地連續按了幾聲喇叭──
　　突然，他的座椅從背後大大的震動了一下。
　　他訝異的回頭，後頭的青年依舊一副沒睡飽的模樣，只是多了一絲不悅，「很吵。」
　　這小子一點規矩也沒有，竟然、竟然……
　　正當他準備爆發的同時──
　　「啊啊……抱歉、抱歉，」適才還在十幾二十步路之外的人已打開了車門，臉上是友善的微笑，「讓你久等了……」
　　然後也鑽進了後座。
　　他想要破口大罵的嘴才張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收回來。
　　「仙道，跟你說了多少次，準時、準時……啊啊，雖然你今天是起床了，但是這樣一搞……」
　　「抱歉、抱歉，就饒我這一回吧！」
　　是，是，不饒又能怎樣？
　　就是把我這個「老人家」給吃得死死的。
　　他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後，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他有點漫不經心……
　　那跟誰都處得還不錯的仙道彰，並沒有跟流川楓打招呼。
　　而仙道彰坐入車子時，流川楓是醒著的，但也沒有出聲。
　　他的後方一片寂靜無聲，或許就像傳言的那樣，他們之間是合不來的。
　　然而，那是一種讓他覺得有些怪異的氣氛。
　　令他有一種錯覺──
　　他們倆之間的沉默，其實一點也不緊繃，而是自在的。
　　多麼奇怪！
　　突然，「砰」的一聲，從駕駛座的後方傳來。
　　他迅速地將車子靠邊停下，回頭想了解發生什麼事。
　　只見流川楓一手摀住額頭，整個人埋進雙膝之間。看來是又睡著了，然後撞到了車窗。
　　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只有這時候才會覺得青年像個大孩子。
　　他好笑地轉回身子，準備重新發動車子，卻從後視鏡瞥見驚人的光景──

　　仙道彰竟然主動靠近流川楓身邊，將縮在膝頭的人拉起來，拉開有點細瘦的手──嗯，如果他們兩個人比起來的話──但改放上自己的右手掌掌心輕揉。
　　更讓他下巴都要掉下來的是，流川楓既沒有甩開圈住他手腕的左手，也沒揮開在自己額心輕輕按揉的掌心，就只是微瞇著雙眼，模糊不清的咕噥著。
　　他假裝沒看見地發動車子、駕駛，但內心其實是大大的動搖。
　　從後視鏡，他可以窺見，最後仙道彰讓人靠回椅背，自己也回到原本的位置放鬆地看著窗外，兩個人依舊沒交談，就和適才一樣，一切又恢復恬然的安靜。
　　然後，一個煞車，早就又從打盹兒變成睡翻了的流川楓身子一歪，頭顱便垂靠在仙道彰的肩頭上。
　　伴隨著輕緩的淺淺呼吸聲，他沒有錯過，仙道那面向窗外的臉上輕輕揚起的一抹微笑，那是他這一年來、甚至是以前在報章雜誌上從未看過的，穩重的微笑。
　　他知道那種笑容。
　　那是一種知道自己擁有著什麼、守護什著麼，才會有的笑容……。

...TBC